让师父早日康复,这是金明雀当下的一心所系,但偏偏就是这件理所当然的事,她进行得异常艰难,甚至可以说,迄今毫无进展……
能够得到药神亲自问诊,或许是整个求医路上最幸运的一步,以致于这一步就用光了所有运气,后头再看不到一丝光亮。
最开始的时候,李教御亲自到诊,后续才又来了几次,云隐阁全门震动,对此很是慎重,再不复之前的不闻不问,每日嘘寒问暖,对师父的伤情大加关切。
那时候,自己不安的心也渐渐有了希望,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,哪知这只是最后的回光返照。
随着几次诊疗没有起色,李教御也无奈摇头,给出了“治疗非三年五载可行,耗时需久远”的结论。
针对神魂的攻击,六大剑派从无涉猎,只能李教御说什么就是什么,按照他的说法,在这一块领域里,太乙真宗与极乐佛宗各有手段,两边又是宿敌,都希望能够压过对面,研发途中都投入了大量资源。
军备竞赛巅峰发展的结果,就是两边走出了不同的道路,达成了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结果,于是互相都治不了对方造成的伤害。
按照李教御最终的判断,师父的伤,在中土难求救治,除了天煞亲自出手,恐怕只有极乐佛宗独门秘药能解。
但极乐佛宗远在北地,与这边近乎没有往来,他们的秘药,中土如何能寻?要说北上寻医问药,更是天方夜谭,那等若送菜上门,只会凭白给极乐佛宗添加几名战奴。
得了这答案,宗门确认师父自行醒来的时间遥遥无期,在问清楚每日护理所需的资源后,态度刹时就冷了许多,自己当场就感到那股寒意,明明是白日,却仿佛处在深夜时。
那一刻,自己就知道宗门指望不上,也放弃了他们的帮助,决定自行努力。
无论如何,李教御给出了希望,给出了努力的方向,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,但很快……自己就撞上了南墙。
虽然努力寻求管道,想要设法取得佛宗秘药,但一来,朝廷明令禁止,二来……既然是秘药,极乐佛宗自然珍而藏之,即使在北地都是珍稀之物,等闲难以入手,又要如何取得?
甫开始行动,金明雀便感到个人力量的微弱。
与北地有关的东西,大多被朝廷禁止,特别是新帝亲政后,更是被极力打压,但实际上却屡禁不止。
怀念故乡的王公贵族、跟风的豪门商贾,都有各自门道引入,甚至各地的兽蛮商会,也不光只卖朝廷许可的物件,私下里更是百无忌惮,什么都敢卖。
虽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弄到,许多稀罕事物,不光要付出数倍价格才能入手,还需要等候时日,但起码管道畅通,只要出得起价格,总有希望。
然而……金明雀身为云隐阁新生代的第一人,一直是标准的模范生,素来洁身自爱,尽管不是未出师门的雏儿,行走江湖也有时日,可三教九流一概不结交,自身所有资源管道都来自宗门,就算想要一些灰色地带的资源,也都由师门代为采购。
现在,宗门不支持,自己虽知管道的存在,却全然接触不到,无能获得,毕竟这类行当做熟不做生,不是头铁上门掏钱,就能买到东西的。
行走江湖,作为星榜前列的菁英天才,金明雀自然也结交了不少朋友,也有刻意培养的人脉。
可人到用时方恨少,之前那些拍着胸脯打包票,讲用得上他们时一定要开口的友人,等自己真找上门时,通通都变了脸,一个个开始推托。
特别是,师父在冬城山的丑态,连带自己在云隐阁中失势的消息传开后,自己更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人间冷暖。
那些身在异地的友人,直接不回自己的通识符消息;有的则借口要事缠身,要以后见面再说;至于身在庐江的这些,自己找上门去时,不光没人肯援手,在知道自己想寻求极乐秘药时,更是不假辞色严拒,甚至还一个个正气凛然,反过来告诫自己,说这有违朝廷法令,劝告好自为之,不要自误。
面对这些人,金明雀甚至连气都生不出,只看着他们家里、身边,那些明显来自北地的大小物件,觉得真是充满讽刺。
连日奔走的努力全然无用,除了看清自我,就没其他帮助,还要小心翼翼,别被宗门知道,否则在这不缺落井下石的时候,很可能成为惩戒的罪名。
自己不怕什么罪名,但要是因此被禁足,那还怎么替师父求药?
没想到的是,消息没传回宗门,却传到了大江盟,江万里不知怎么得知自己的行动,主动找上来,满怀热心地说愿意帮忙。
若是之前,自己或会心怀隐忧,不愿与江万里距离太近,但眼下这般境地,几乎等若落水之人好不容易抓到的稻草,心里只有欣喜和感激。
江万里不愧是大江盟少主,地位够,格局也高,只说看不过自己师徒处境,没有提任何要求或是暗示什么,就发动手中资源,大力帮忙。
与北地有往来的商盟虽多,但有管道能直通极乐佛宗的,整个中土也寥寥无几,大江盟作为三大派之一,人多势众,神通广大,少盟主一声令下,事情几乎立刻就有了眉目,找到了能为金明雀牵上线的人。
这样的中间人……在庐江,赫然就是张海端。
得到这个消息,金明雀倒不觉意外,丐帮私下里拐卖人口的生意,背后一大买主就是北地兽蛮,他们又是江湖帮派,不是寻常商人,嘴上与天煞誓不两立,但暗中与极乐佛宗有来往,试图得到一些资源,乃是情理之中。
说得明白一点,天煞到了庐江府,如果兴起要玩乐,帮忙订房的估计就是张海端这帮人。
自己与张海端没有交情,但江万里面子足够,亲自陪着自己上了千灯舫,求见张海端。
大江盟少主的面子,张海端自然给足,立刻面见了两人。但当金明雀提出要求,希望能弄来极乐佛宗秘药,张海端不置可否,直说希望双方能私下谈。
事涉违禁物品,张海端的要求合情合理,金明雀点头同意,江万里也识趣离开。
当闲杂人等都离开,只剩两人单独在房里,张海端神色一肃,
“阮女侠的遭遇,老夫很同情,你为师奔波的心情,老夫也理解。但极乐秘药不是寻常之物,不光能解神魂之伤,还有诸般妙用,在极乐佛宗内也是珍稀之物,堪称无价宝。老夫虽与那边有些联系,却不是开口就能求到的。可以说……纵能入手,代价也不是轻易,你……可想好了?”
“张长老请放心,我明白该怎么做的。”
多日求索,终于看到了希望,金明雀忍不住嘴角微扬,然后咬了咬牙,正色保证,“您尽管开价,无论多贵,我也会设法筹到。我现在虽不敢说有多少身家,但我有很多朋友,也还有未来,早晚能成就地元,一定能筹到的。”
“哈哈哈!”
张海端大笑摇头,“我相信你能成就地元,但那……并不是一两年内的事吧?老夫是个俗人,对未来不感兴趣,而且……说句实话,这单生意,老夫自己是做不来的,而老夫背后的老板也只在乎当下……如果连现在都没有,还谈什么将来?”
张海端拒绝了金明雀的方案,却又好像在暗示什么。
金明雀听不出来,心内莫名压抑,彷徨难安,若不给自己时间筹钱,又不指望自己的未来,当前现在要怎么凑得出这笔钱?自己嘴上说还有很多朋友,但其实……根本就没有!
想到唯一可求助的对象,金明雀脑中浮现出江万里的身影,但他与自己非亲非故,为何要助自己?作为没有交情的江湖同道,他帮着牵线搭桥,已是仁至义尽,如果还指望他好心出钱,凭什么?若一句江湖义气能解决,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地步?
张海端将少女银牙咬紧的样子看在眼里,看出她的纠结与彷徨,笑着开口:“老夫有个提议,你不妨听听?”
金明雀连忙点头。
“无价之宝,用钱来谈未免俗气,相比起金银这些阿堵之物,正值青春,又武功高强的名门美女,这才是对等的交易物。”
话入耳,金明雀先是一愣,继而反应过来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。
……正值青春、武功高强的名门美女,交易……什么交易?人是可以这么交易的吗?他作为江湖前辈,这种话他怎么可以当着小辈的面说?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堂而皇之?一点羞惭、愧疚都没有……
金明雀愣在那里,亲眼看着张海端那张道貌岸然的前辈面孔,露出明显的邪秽,显得无比油腻,目光更越来越污浊,从与自己对视,开始往下瞥看,将自己从上下到下打量一番,最终停在胸前,像个老色狼一样瞥了瞥嘴,似是满意。
毫不遮掩的色欲……承受着这些,金明雀陡然明白过来。